【东凯】离人（十三）
十三
“在我年轻的时候，不知道什么是恐惧。”
——辉夜姬乐队【神田川】
再次站在首都机场，已经是两年后了，王凯妈妈打了好几个远洋电话，催他回来过年。王凯是两年前离开北京后，下了飞机给他妈妈打的电话报平安，当时他人已经在北海道了。
王凯和Lawrence在札幌下了飞机后，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汽车，到了一个王凯叫不出名字的沿海小镇，Lawrence说他们这趟旅行，将要从这个小镇出发，跟随渔船跨越北太平洋，到加拿大去。
小镇很美，是王凯喜欢的那种安宁闲适的氛围，只是北海道的冬天太冷了，尤其是晚上，王凯本就不耐冻，在北京的时候还撑得住，到了这儿连手都不敢露，所以圣诞节这天，当Lawrence跟着镇上的几个孩子一起出去放夜灯的时候，王凯选择了窝在炉子旁看书。
第二天，Lawrence带他去见了船长和船员们，船长是个有着四十多年航海经验的老水手，王凯听不懂他们说话，就没有多呆，第三天一早他们就出发了。
船行了大半个月，在俄罗斯东部的一个码头歇了脚，王凯向Lawrence和船夫们道了别，收拾了行李上了岸，他说他不想给自己的旅程定终点，因此，只要上了路，就没有目的地，不管前路是惊是喜，也不管沿途是何风景。
之后的两年里，王凯在内蒙古的草原上跑过马，在迪拜的沙漠里看过星空，在海拔两千米的雪山上晒过太阳；他还到过维也纳金碧辉煌的音乐大厅，到过布拉格自由神秘的老城广场，甚至到过马来西亚雨雾弥漫的热带雨林。
然而，在这段寻找自我的旅途中，最让王凯印象深刻的经历，当是在奥地利跳欧洲大桥了。
那是今年春天的事情，王凯从维也纳出发，买了任意一班火车，路过因斯布鲁克的时候，他注意到了这座坐落在阿尔卑斯山谷中的城市，当即下了车。
因斯布鲁克是名副其实的山城，四面环绕阿尔卑斯山脉，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能看到阿尔卑斯山的身影，王凯下了火车，当下便决定要登山，可他到了山脚下时，当地人告诉他，日头已经晚了，在雪山上行夜路很不安全，让他明天再去，于是王凯只好停留一晚。
因斯布鲁克南部有一座欧洲大桥，高达192米，是世界十大最高蹦极地点之一，王凯想着，来都来了，不如就去试一试，权当挑战自我，超越极限了。
王凯坐车来到欧洲大桥，虽然内心里惴惴不安，但表情上还是平静的，并且完成手续时没有一丝犹豫，直到工作人员给他绑上橡皮条，就等他最后一跃的时候，他迟疑了。
那时已近黄昏，只有王凯一个跳跃者，192米相当于50层楼的高度，他独自坐在边缘上，做了半个多小时的思想斗争，几次想要放弃都忍住了，最后还是借助了工作人员的力量，让他们推了一把。
尖叫着掉下去的那一瞬间，王凯突然担心起自己脚下的橡皮条结不结实，虽然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，但人都是怕死的，求生的本能让他脑子里闪过这样的疑问，接着，加速的心跳盖过了一切胡思乱想，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。
落地后，王凯一直不说话，并且身体不停地颤抖，直到他找到旅馆，洗了澡关了灯，躺在黑暗的屋子里时，脑海里回想的仍是白天的画面，他突然萌生一个念头，如果当时橡皮条真的断了，他最遗憾的是什么……
王凯忽然从床上坐起来，摸起手机就给家里打电话，电话是王凯爸爸接的，说话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，王凯用平生未有过的坚定语气，告诉了他的父亲，他最爱的人是靳东这件事情，王凯爸爸哽咽了好久，平静地说：“不管发生什么事，我们都是你的父母……早点回家！”挂了电话，王凯蹲坐在床边哭了。
第二天一早，王凯就登上了阿尔卑斯山，他坐在山顶的长椅上，俯瞰整个城市，山脚下还是郁郁葱葱的树林，山腰上已经白雪皑皑了，干净得一尘不染，陡峭的山路上，似乎还有几只行走矫健的牧羊，初升的阳光照射在对面的雪山上，看着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。
王凯还看到了欧洲大桥，想着他昨天在那里如何得害怕，现在看来又是何其的渺小，人总是这样畏惧眼前的困难，不曾想，换个角度看它，其实只是个芝麻大的小事。
回北京前的最后一站，王凯去了加拿大阿尔伯塔省的落基山里住了一个星期，这座山曾是一部美国电影的拍摄地——《断背山》。
王凯是和靳东一起看的这部电影，那时他们约好了，以后要一起去山里住，没有恼人的狗仔，没有纷乱的娱乐圈，只有彼此，山高地远，只有彼此，可最终还是只有王凯一个人来了。
那一个星期里，王凯每日与野兽湖泊相伴，听到的声音除了水声，就是各种各样的野兽叫声，四周静谧得仿佛这绵延五千公里的山脉，只有他一个人，那时，王凯突然狠命地想念起靳东来，于是他收拾了一切，回了北京。
一出首都机场，王凯就看到了等在机场门口的靳东，不用想也知道，肯定是王鸥告诉他的——王凯上飞机前给曲意澜和王鸥打过电话。
靳东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，微笑地看着王凯，微风吹散了他的刘海，像羽毛一下下挠在王凯心尖上，“欢迎回来！”
“你站这儿不怕被围观啊？”王凯也微笑着戏谑道。
“我来接你，总不能让你找不到我不是！”
“走吧，澜澜还在家等我呢。”王凯拉着行李箱，绕过靳东径直向着停车场走去，路过他的时候，看到他有一个瞬间的失神失落，王凯满意地扬起了嘴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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