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沫

虐的！BE！没有甜！

我就这么变态，喜欢写这种调调，我已经预见到它不会被太多人宠幸了。

搭配吴雨霏的《吴哥窟》这首歌，食用更佳，保准满嘴玻璃渣。

 

一、【当年不该种相思，一种一寺舍利子】

 

柬埔寨，吴哥窟。

灰暗的天，灰暗的地，灰暗的建筑，灰暗的人。

男人站在墙壁旁，对着墙上的岩洞说秘密，过路的旅人看着他，远处的僧人看着他。

很多很多年过去了，岩洞里的青草发了芽，远处的僧侣换了人，男人还是原来的样子，还站在那里说秘密。

易柏辰忍不住问他，“这样真的会好吗？”

男人转过头来，不说话，沉静地微笑，宛如寺里的一座座四面佛。

 

晨钟惊醒梦中人。易柏辰恍然睁眼。

又是那个梦。

——电影《花样年华》最后的镜头里，周慕云对着吴哥窟的墙洞说心事。

不同的是，电影里的周慕云埋葬了心底事。

而梦里的周慕云被关在了回忆里。

宛若易柏辰。进退两难。

 

钟声还在响，伴着山庙里独有的鸟语声。

庙是小庙，佛是大佛。香客不少，然多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——后院有座空明塔，从塔上看出去的风景最令人痴迷。

塔顶层是整座城市海拔最高的地方，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天空。

易柏辰听一对小情侣这样形容——那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。

他去过一次，此后再无兴致。

江山或天堂，马振桓不在，再美都是浪费。

 

易柏辰照旧吃完早饭到佛堂里上香。

扫地僧已经在那儿了，往常他来的时候，他还在扫大殿。

“施主今日来晚了。”扫地僧道。

“久梦方醒。”

“梦境可有开阔些？”

易柏辰无声摇头。

扫地僧微笑颔首，继续念经。

像自己这样参不透、放不下的人，他该是已经见多了吧。易柏辰这样想。

大约又过了两句经的时间，易柏辰无力的声音响起：

“大师，我觉得我好不了了。”

 

“门外风花各自春，空中楼阁画中身。而今得结烟霞侣，休管人生幻与真。”

 

一切的伊始，只是一顿晚餐。

服务员领着马振桓来问易柏辰能否拼个桌，易柏辰看他还算顺眼便邀请他坐下。

后来彼此都多看了两眼，又多聊了两句。

易柏辰感慨过好多次，感情是如何那么容易就产生的，只一个晚上的时间，就让他们甘心断了所有的退路。

那大概就是一见钟情最好的解释了吧。

——他喜欢的所有样子他都有。

接下来的相处顺遂得让人欢畅，易柏辰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妥。

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个人，能和你的灵魂完全契合，你们之间无需任何语言，他懂你的一切。

易柏辰有幸得上天眷顾，有生之年让他遇到马振桓，让他们深爱至此。

然而上帝总是公平的，祂给每个人的都不会比别人多一分。

祂让易柏辰遇见马振桓，却收回了让他们相守的机会。

空留四时回忆，牵挂至斯。

 

“大师，你人生至今，心中可曾有所掛碍？”易柏辰不禁问出口。

扫地僧听完出神，视线愈渐悠远。

“有过。”

 

“贫僧自小无亲无故，只曾在幼时遇见过一个妹妹，生过一些懵懂的爱慕。只是落花有意，流水无情，很快我们就分开了。”

扫地僧的声音清静空寂，仿佛在讲隔世之事。

“再见时，我的事业做的不小，她的丈夫欠了债，对方不是善类，她来求我帮忙。负债太多，我无能为力，又不能眼睁睁地放她不管，最后牵扯进双方的恩怨里，她为了救我丧了命，她的丈夫坐了牢。”

“你和她……”易柏辰未问完的话里带着试探。

“从未逾矩。”

易柏辰颔首，为他不礼貌的想法表示歉意。

“我曾想过，我那样对她，她心里会否有过动容。直到她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，我才明白，她对我，从始至终分的很清楚。”

“若非知道我对她的心思，她或许还会待我为兄长，可是她知道，因此我才只能是个外人，她才会一丝一毫都不想欠我的。”

 

“这么多年，你还想她吗？”

或者易柏辰更想知道，在时间面前，他可能不屈服吗。

“尘缘事，尘缘了。自在山中，不念过往。”

从来看破红尘的人，都曾在红尘中翻滚过，遍体鳞伤过。

最后经时间打磨，将三千思恋祭奠，方能涅槃。

若得重生，便是万般豁达；若不得重生，便要受尽尘世苦。

面对时间这个强大的对手，易柏辰几乎毫无胜算。

终有一天，他也会像扫地僧一样，对马振桓无执无妄，无求无欲。

 

易柏辰该欣慰吗？

然而为什么，他竟可叹那样的自己，满目凄凉呢。

 

二、【还君明珠双泪垂，恨不相逢未嫁时】

 

近来网络上连载的一篇小说热度很高。

名叫《人间原罪》。作者浮辰。

 

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相恋于学生时代。

青涩懵懂的初恋，总是伴着这样那样的甜蜜与悲伤。

最后大都一个结局——青春未央，人已散场。

多年后再相遇，一个嫁作人妻，一个初为人父。

只是深埋多年的感情见了光，又不知是谁撩拨了谁。

终归大火燎了原，一发不可收拾。

他们也隐忍过，耐不住情深。

回忆再伤痛，究竟爱大过于恨。

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。

倘若上帝给你机会，抹去心尖朱砂痣，谁又抵得住诱惑。

他们终是越轨了，挣扎着，也甜蜜着。

 

故事停在这里，作者一直未曾更新。

 

事实上，易柏辰早已完成了结局，只是有两种。

一种按他以往的风格，是个悲戚的浪漫主义收场。

——男女主人公在爱情和伦常中两难，最后选择了逃避，在广岛开往松山的船上，携手跳了海。

这样纵然很自私，到底他们还是在那个世界相守了。

另一种结局，则是男女主角最终回归了婚姻。

男主角有孩子，女主角有父母。

他们做不到无视流言，因为流言伤害的不只他们自己。

易柏辰不敢选，好似他选的那个，会成为他和马振桓的结局。

无论哪一种，都不得善终。

 

易柏辰知道马振桓有妻女，是他们在一起四个月的时候。

那时他们刚做完，马振桓的手机来了信息。

易柏辰瞥了一眼，看到“亲爱”、“回来”几个字眼——英文。

那大概是他此生直觉最敏锐的时刻——

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，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？”

之后气氛安静得诡异。马振桓点了支烟，没有抽，任它燃着。

“答应我，别恨我……”

马振桓的声音颤抖地厉害。易柏辰心疼，拥抱了他。

“你说。”

“我在加拿大有妻子，和一个一岁的女儿。”

 

那一瞬间，所有曾经被怀疑过的场景在易柏辰脑海里闪现。

那些背着他打的电话，那几张戴着戒指的照片……

他还曾自欺欺人地觉得没什么大不了——

因为马振桓从不戴戒指，他从未见过他戴戒指。

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？

一个男人，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，刚做完，一丝不挂。

却被告知，他深爱的这个男人早已有了家室。

即使这样，他依然深爱他，不舍得分开。

易柏辰感觉到羞耻。

他逃了。躲了马振桓半个月。

他没有恨他。他不愿意见他。

原以为，至多是马振桓变了心，他易柏辰瞎了眼。

似这般，倒不如真是他看错了人，也好过缘浅情深。

 

那半个月，满城桃花，其华灼灼。

比不上马振桓的模样。

那半个月，易柏辰心里断垣颓井，尸横遍野。

 

纵然上帝百般愚弄，耐不住彼此一个放不下。

越是叫嚣着要终止，越是思念地更疯狂。

易柏辰哭着从书房搬回了卧室。

马振桓紧紧地抱着他，也哭。

他们亲吻，做爱。

汗水混着泪水，精液混着体液。

直到两人都精疲力尽，依然紧紧地拥着。

只想将彼此融进身体里去。

 

即使不得善终，也做不到不爱。

即使再有一年，一个月，一天。

甚至只有一个小时，一分、一秒。

只要对方还在眼前，就做不到不去靠近他。

至少再贪恋一下，再制造多一点回忆。

好让余生没有对方的日子，有所缅怀。

 

“施主要下山了吗？”

“是啊，书要签售了。”

“施主上山来的目的，如今可达到了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也许有吧。”

“施主一路顺风。”

“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倾听。大师再见。”

 

三、【世间安得双全法，不负如来不负卿】

 

男人带着无框眼镜，头发修剪得整齐，一身的书生气。

一如初见时的样子——

一边不知道在和哪家杂志的编辑打电话，抱歉地说着“马上好”。

一边手指不停地在笔记本电脑上咔哒咔哒地敲着。

马振桓原本不相信爱情的。或者说，不在乎爱情。

但是那个初遇的晚上，仿佛才是他真正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日子。

说一见钟情都太少。

他以为，他们是隔世而来的恋人。

寻寻觅觅。兜兜转转。所幸重逢了。

 

马振桓从未刻意隐瞒过他有妻女。在爱上易柏辰之前。

也许是他年纪小——才刚过而立，便已是一个一岁孩子的父亲。

大概没有人想过，他竟已有家室。

包括易柏辰。

马振桓私心，一直未提。

易柏辰这般固执，定然舍不下。

那么无论结束或继续，都是煎熬。

 

马振桓将三个月的出差申请为一年。

减少和挚念的女儿通话的次数。

隐藏和妻子联络的痕迹。

也仅瞒了易柏辰四个月。

他羞愧地缩着身体逃去书房的时候，马振桓第一次感觉到罪恶感。

不是对他的妻子。

是对易柏辰。

——分明是自己的错，却让他跟着自责。

 

分离只持续了半个月，便再抵不住排山倒海的思念。

即使只是一墙之隔，也仿佛远过宇宙。

他们到底懂彼此。他们果真难割舍。

——即使万劫不复，也想你陪我。

——即使万劫不复，我也要陪你。

若真携手万劫不复，也不失为好下场。

 

可是哪能呢。

人生在世那么多挂念的人，和挂念你的人。

如何能自私地全都抛弃了。

他们若是自私，满世界总有安身之所。

自顾自去过三餐四季何尝不逍遥。

可是哪能自私呢。

他们又何时自私过。

 

若真有，那也仅是厮守的那一年。

他们相爱。

瞒着世界。又满心罪恶。

马振桓不提要离婚。

易柏辰不提要他离婚。

他仍然背着他打越洋电话，仍然抹去生活里一切他妻子的痕迹。

这是根刺，两头都尖。一旦触碰，两败俱伤。

伤口痛，伤口深。

 

所以他们做爱，互相舔舐，彼此安慰，守护。

紧紧相拥入眠，宛如黎明将是末日。

他们将彼此的气息，痕迹，全部楔进生活里。

以至于分开后的日子里，每一分每一秒，都是思念。

 

易柏辰终于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马振桓。

依旧是白衬衫，西装裤。他最爱白衬衫，西装裤。

披了一件卡其色风衣，手里捧着《人间原罪》。

易柏辰最终用了第二种结局。

他只是想告诉自己，他和马振桓分开，是对的。

只是他终究不甘心，让男女主相约了来生。

“愿那时，彼此都是独身客，不负前尘不负情。”

 

易柏辰跟工作人员说抱歉，起身回了休息室。

马振桓一路跟着他进门。

门刚落锁，接着就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深吻。

只是亲吻。掠夺对方的味道，和呼吸。

仿佛置身深海，无可生还。

 

马振桓离开的时候，只说了一句“再见。”

易柏辰只回了一句“再见。”

但他们都知道，再也不会见了。

残生只得一场追忆。

那间一起生活过的屋子会怀念他们。

那本大卖的小说会怀念他们。

那场离别时的春风会怀念他们。

 

有说，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恋人。

可叹世上不止一个易柏辰，让马振桓置于心上。

怪只怪他前世不像话，辜负了两个人。

只得今生还了她的债。

如此便能来生、来生的来生、此后的永生。

再不负你。

Fin.

话说耽美文里，娶妻生子第三者这不是惯用虐梗么，怎么好像不多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