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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桓易】梨园尘曲(一更完)

富二代马x戏子po
不要深究任何细节,所有的bug都是剧情需要
必要的时候我背锅



1、与君初相识

罗宏正被小厮领着,一路大摇大摆地走进梨园时,台上正唱着《空城计》,诸葛亮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,捋着半灰半白的胡须娓娓道,“劝你们放大了胆把街道扫净!”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逗得罗宏正身后的马振桓不禁一乐。

小厮将罗宏正,黄伟晋和马振桓三人请到了戏台正对面的最佳座位上,点头哈腰地上了一壶今晨刚摘的洞庭碧螺春,接着又上了一盘罗宏正爱吃的茶饼和黄伟晋爱吃的兰花糖糕,丝毫不敢怠慢。

因为罗宏正是这姑苏城的都督,姑苏城内的兵都归他管。别说是小厮,就是这姑苏梨园行最叫好的易家班老班主也不敢慢待。


罗宏正是北平调过来的,爱听京戏,更爱和萃英书院的黄先生一同听京戏

江浙一带流行昆曲,易家班是姑苏城里唯一一家唱京剧的戏班,也是从北平来的,和罗都督是老乡,因此罗宏正格外青睐易家班。

往常罗都督都是和黄先生一道来,今日却多了一人,小厮不敢轻慢,谄声问道,“罗都督还要点什么?”

黄伟晋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,顺手抓起一块茶饼,“振桓?”边问边将手里的茶饼往嘴里送。

马振桓从进来之后,注意力就一直在台上,被黄伟晋点到名回过神来,随口回了句,“我不用”。

黄伟晋听到回答,转向小厮,“就这样,谢谢。”

小厮瞄了一眼罗都督,见他没做声,便悄声退下。


三人又静静听了一会儿,直到赵云风尘仆仆地从台上过,诸葛亮大笑着得意道,“虎豹归山禽兽远,蛟龙得水快如沧。”说完捏着步子下了台。

观众们鼓掌叫好,罗宏正附和地拍了两下,问向黄伟晋和马振桓,“想不想去后台看看?”没等他们回答,缓缓起身往后台走去,他们连忙跟上。

戏园后台是不许闲杂人进的,当然,没有人敢把罗宏正当闲杂人轰出去。

“罗都督今日有空来听戏啊!”易老班主听说罗都督往后台来,赶忙出来迎接道,“里面请!”说着将他们引进里间会客室。

一行人路过后台大堂时,马振桓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梳妆镜前拆行头的诸葛亮,情不自禁停了下来。罗宏正和黄伟晋见他不走,顺着他的视线望去。

“从来只知道少班主是唱小生的,没想到老生也扮得如此惟妙惟肖!易老班主后继有人,真是可喜可贺!”罗宏正夸赞道。

“都督说笑了,这么大的戏班子,若是连我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,如何去教别人呢!”说完又做了个请的姿势。

马振桓不再发呆,跟上罗宏正和黄伟晋。

“都督亲自来,可是有要事?”老班主招呼他们坐下,又吩咐人去沏茶。

罗宏正拦下老班主,“不必了,我此来无大事,只是想邀请易家班为我下月初六的生辰宴贺唱。”

老班主笑盈盈地回,“此等事都督尽管吩咐一声就是,说什么邀请不邀请,可真是言重了。”

“那就一言为定!”


2、斯人如彩虹

戏台上,赵云身穿白银铠,手提点钢枪,果断勇敢,英武救主,一句“大鹏展翅待凌空,且等春雷起蛟龙。男儿若遂青云志,当扶明主振九重。”唱得在场皆鼓掌叫好,也惊住了独自坐在戏台边的马振桓。

上个月罗宏正生辰宴的时候,他就听黄伟晋讲过易家班的少班主易柏辰,长得极好看,十分适合小生扮相,而且嗓子也极好,真不愧是生在梨园世家,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唱戏的。

马振桓想起第一次见面时,易柏辰唱的老生诸葛亮,那时还以为他是个多有经验的老演员,谁知在后台看到他卸了妆竟是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少年。

今日他再一次让他吃惊,原来他不仅文生唱的好,连武生也扮得这样让人拍手称快。


赵云下台之后,马振桓在座位上回味了好一会儿,才起身预备离开。

正当他走到门口,小厮追上来递给他一张纸条,便躬身退去。

马振桓疑惑,打开纸条,只有三个字——南溪桥,落款易柏辰。

他看向赵云下台的方向,他竟主动约他,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对易柏辰吃惊。


马振桓赶到南溪桥时,易柏辰正在桥头一个老婆婆摊前买糖葫芦,看到他过来,给他递了一个。

“谢谢,可是……”马振桓满肚子疑问,不知从何开口。

“马振桓,姑苏城内第一富商马员外独子,留洋刚回来,现任萃英书院洋文先生。”易柏辰冷不丁说了一句,马振桓不接话,等他的下文。

“我爹没你爹那么富,所以我零花钱不多,请你一根糖葫芦,”说着学戏里文小生的作揖之礼欠身道,“谢尔青睐!”

马振桓一愣,没想到他会说这个,立刻上前扶起他,“不用行这么大礼的,也就几张戏票而已……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捧你的场?”

易柏辰眼角略带得意的神情,“你每日来梨园,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今日上不上台,我是少班主,我会不知道吗?”

马振桓被戳破心事,脸色微红,只是天色已暗,易柏辰未曾注意到。

“每月逢五逢十,我不登台,其他日子,每日一场。”

易柏辰说得小声,马振桓却听得分明。

两人俱是难为情得不敢看对方,若无其事地浅尝着手里的糖葫芦,酸到眉头,甜到心头。


3、愿此生终老温柔

今日初四,马振桓如往常一般下了学便到梨园听戏,易柏辰唱了《四郎探母》选段,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位。

易柏辰下了戏回到后台,就见小厮过来通报,说马家少爷留了口信,初六有事,不来听戏。易柏辰颔首,示意知道了。

马振桓每日来梨园捧场,已从初秋听到了冬末,偶尔易柏辰下戏早,两人还会结伴去游个湖,看看姑苏城百家灯火,听听寒山寺夜半钟声。

有时罗宏正和黄伟晋和他一同前来,见他与易柏辰一道偷溜出去,打趣他道,“有钱少爷和有名戏子,这种戏文里的故事竟也会发生在你马家少爷身上!”

马振桓不搭理他,自顾自携佳人游湖赏月去。


初六这日傍晚,马振桓从寒山寺出来,回城途中路过江枫镇,隐约觉得听到了易柏辰的声音。他循声找过去,看到江枫镇镇中央空地上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,声音就是从人群中央传出来的。

马振桓确信那是易柏辰的声音,但唱的却不是京戏,而是昆曲——他依稀记得幼时听过的昆曲中似乎有这样的调子。

他站在外围听了一阵,等到那人唱完,人群散去,他才终于看到了易柏辰的脸,和他看到他时脸上惊喜的表情。

“桓哥!”

马振桓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,笑着看易柏辰小跑着到他面前。他没有穿戏服,长袍马褂外套了件棉坎肩。

“你怎么在这儿,不是说有事?”易柏辰问完吸了吸冻红的鼻子。

马振桓摘下脖子上的裘领给易柏辰围上,头撇了撇寒山寺的方向,“我去寒山寺上香。你呢?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准备晚上的戏吗?”

易柏辰眼神躲闪,支支吾吾地说,“我……和师姐换了场,将今晚的场次换到了初十,今日不登台。”

马振桓探究地看着易柏辰,是因为自己说今日不来,他才换场的吗?


易柏辰见马振桓不说话,以为自己自作多情,多此一举了,急忙解释道,“今日要来江枫镇义演,我怕晚上赶不回去,所以换了场次。”

马振桓眼神一暗,又立刻恢复平静,岔开话题道,“适才你唱的是昆曲?”

易柏辰点头,“《长生殿》。”

“你会唱昆曲?”

易柏辰低头笑道,“来姑苏城这么多年,耳濡目染的,总能唱几句。”

来到姑苏城后,易柏辰听过许多昆剧,直到今冬他才开始偏爱《长生殿》,爱上唱唐明皇与杨贵妃遗世长恨的爱情。

“回城路上再唱给我听可好?”马振桓问得温柔,笑得温柔。

易柏辰点头,如梦似醉。


4、问世间、情为何物

“你又要娶!”马振桓怒视着堂上坐着的自家父亲,语气不善。他已经娶了五个姨太了。

马振桓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过世了,因此他可以理解父亲想要续弦,传宗接代的想法,可是私心让他无法接受任何一个继母。

因为母亲就是在怀着孕的时候得知了父亲有二心,而导致早产过世的。

“怎么?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做儿子的来管了!”马汉文一掌拍在红木桌案上,怒道。

马汉文娶了五个姨太,马振桓却依然是独子。也许是母亲到了那个世界不甘心,才会让那些姨太们一个都生不出儿子来。马振桓时常这样想。

“随便你!”马振桓从齿缝中咬出这三个字,便拂袖而去。


易柏辰在后台观望了好久也没见马振桓人影,不禁有些失落。直到一曲唱完也没等到他,却等来了都督府的林副官。

林副官脸色极为凝重,易柏辰陡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。

林副官说,“马少爷在都督府喝得烂醉,谁都劝不住。黄先生让我来请你,说你的话他一定听。”易柏辰二话没说便跟他去了。

易老班主看着儿子焦急地跟去的背影,眉头紧锁,若有所思。

他们到的时候,马振桓还在一口一口地灌酒,但吐出来的显然已经比喝进去的多了。

易柏辰大跨步走过去抢下他手里的酒,一言不发地盯着他。

其他人识趣地兀自离开,留下他二人。

马振桓眯起眼睛看向他,脑袋一晃一晃地摆不稳,“小辰?”

易柏辰板着脸,沉着声问他,“为什么灌酒?”

易柏辰的声线很低,多数时候听来很温柔,但此时却是压抑着担心和生气,竟慑住了醉酒中的马振桓。

只见他喘息越来越急,突然“啊”的一声砸光了全部的酒瓶子,接着便倒在易柏辰怀里哭。

平日里的马振桓向来和风细雨,温文尔雅,易柏辰从未见过他情绪这样激动的时候,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。

最后马振桓哭累了,拥着易柏辰睡过去。易柏辰原想将他扶到房间里去,可是却怎么都松不开马振桓拥着他的手,无奈只好就着这样的姿势同他睡在一起。


第二日一早易柏辰醒来时,马振桓已经松开了他,大约是睡梦中换了姿势。

易柏辰出了房间,都督府的下人凑上来道,“都督出门了,黄先生去学院了,临走前吩咐好生招待您和马家少爷,早点在餐厅里,这边请。”说着便要将他往餐厅领。

易柏辰忙摆手道,“不用了,我得赶回戏班去,我彻夜未归,爹该着急了。”说完又嘱咐她照顾好马振桓便走了。


他回到戏班,易班主果然正在等他,见他回来,把他叫到里屋,语气凝重,“小辰,你知道,我们是戏子……”言外之意,不要和寻常人家纠缠不清。

“戏子又如何,戏子就不能有感情吗?戏子的感情就不能当真吗?”易柏辰情绪有些激动。

易班主皱着眉,他没想到易柏辰已然陷得这么深了。

“可他是马汉文的独子!”老班主声音高了些。

易柏辰一愣。

这便是他一直未曾对马振桓坦露心迹的原因,一是因为他是戏子,而对方的家室却那么显赫,二来便是因为马振桓是独子,将来必定是要娶妻生子,传宗接代的。

思及此,易柏辰自嘲,即使马振桓不是独子,世人也不会接受他的感情的。

易柏辰不再说话,落寞地回了房。


午后,马振桓找到戏班来,易柏辰原本不想见他,奈何手脚连着心都不受控制。

马振桓带他去了寒山寺,和他说母亲的事,说父亲的事,说昨夜醉酒的事,那些艮在他心里的刺,他全部摊给易柏辰看。

易柏辰听完,只是柔声道,“只要你还来梨园听戏,我便唱与你听。”

这话像是许给马振桓的承诺,又像是定与自己的决心。


5、多情自古伤离别

马汉文挑了个风轻阳光暖的日子,将六姨太娶进了门,马振桓看着比自己还小的继母,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喜堂,住进了学院教工宿舍。

成亲后三个月六姨太的肚子才有了动静,马汉文乐得整日里各种安胎补药养着。

马振桓依旧不着家,日里到萃英书院教他的书,夜里到梨园听他的戏。

易柏辰觉得,每日能在梨园看到马振桓,马振桓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,他便已是很满足了。


春去秋又来,六姨太的肚子日渐变大,也愈来愈尖,稳婆喜笑颜开地拍着胸脯说,“这一胎必定是个小子!”

谁曾想,临近生产的前一个月,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猫跑进院子里,抓伤了伺候六姨太的丫鬟,惊得六姨太从躺椅上摔下来,摔了肚子,生也不是,不生也不是。再加上六姨太第一胎难产,到最后孩子未落地,大的也没保住,双双断了气。

马汉文得知这一消息后,仿佛一夕之间已近迟暮,马振桓到底割不下父子亲情,回去安慰了父亲,却被父亲关在了房间里,要他发誓与易柏辰断绝往来。

许是马汉文深感自己年事已高,便转而将生下子嗣的希望尽皆寄托在马振桓的身上。

“爹,你没有权力这么做!放我出去!”马振桓听着门外钉窗户的声音,嘶声吼道。

“我是你爹!我当然有权力!你搭上个戏子的事情传的满城皆知,当真以为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!真是把我马家的脸都丢尽了!你要是不答应,就永远别出来!”说完拂袖离去。


马振桓被关了五日,这五日除了给他送餐的,其他人他一个也没见着,原本想着至少带句话给易柏辰,给他报个平安,却无计可施。

第五日傍晚,马汉文站在门外,带着马振桓听来趾高气昂的口气道,“你和那个戏子的事情这辈子都别想了,给我乖乖地娶妻生子!”

接着叹了口气,继续说,“现今时局不稳,日本鬼子按捺不住早已动手了,我这几日已将事务都料理好,明日的船去上海,然后飞美利坚,再也不回来了。我这也是为你好!”

马振桓听完拼命地砸门,边砸边喊,“我才不要娶妻生子!你个老顽固!你不可理喻!”

马汉文听了他的话,气又不打一处来,语气复又强硬起来,“不行也得行,你别逼我对那个戏子动手!”为了家族,他绝不会让步的。

马振桓愣住,不敢再反抗,生怕父亲一个不高兴,就会找人要了易柏辰的命。

可是今日是中秋,他和小辰约好一同赏月的。


易柏辰在南溪桥头等了一晚上,初秋夜里的寒风,加上姑苏烟雨的湿气,寒意渗进骨髓里,冷得他鼻头发酸,眼眶含泪。

五日来,马振桓不曾去过梨园,不曾给过他任何消息,易柏辰只知道五日前马家死了六姨太,他想着,许是他家中出了白事,不便来听戏。

然而今晚,他在约定的地方等到了第二日日出,马振桓也不曾现身。

许是有事绊住了,来不了……

可是总能托人带个信……

又或者,戏听腻了,人也看够了……他终于厌倦了……

易柏辰抹了抹湿润的眼角,在清晨朦胧的烟雨雾气中,挣扎着收起一切不安和胡思乱想。

这段感情,打从开始的时候,他就该知道,是这样苦的。


6、天长地久有时尽

马振桓上飞机之前觉得浑身打颤,直冒冷汗,他以为是他即将归国,即将见到易柏辰的满心喜悦。


他在美利坚呆了三年,父亲以几近监视的方式和他生活着,并且成日里催促他成家。

马振桓总是以要先立业为理由搪塞过去。马汉文担心他还对易柏辰念念不忘,一边紧紧地看着他,一边马不停蹄地张罗着他的终身大事。

无奈身在美利坚,周遭鲜少有东方姑娘,与国内的通信又不方便,因此才一直搁置到今日还未有结果。

三年里,马振桓也曾偷偷送出几封信,可是每每提笔却都欲言又止。千言万语,无处话离愁。

最终他只是告知了自己的处境,又婉转地诉说了相思,并且承诺易柏辰,无论如何,一定会回去姑苏城,一定回去见他。

马振桓怕父亲知道他暗中联系易柏辰,便不让他回信,国内动荡,战争不断,也不知道易柏辰收到信没有。


系好了安全带,马振桓坐在座位上,拿出西服内袋里一张黑白色的相片摩挲着。

那是在罗都督府上,他给易柏辰过的第二个生日,用他攒了很久的工钱,给易柏辰置办了一身《长生殿》里唐明皇的行头。

易柏辰欣喜地当下换上,唱了一曲。相片便是在那时拍的。

他在美利坚的三年里,无数次泪眼婆娑地抚摸着相片,难解相思。

如今终于将要重逢。

马振桓手打着颤,手心里不停地冒汗,于是他又将相片放回西服内袋,那个最靠近心口的位置。他甚至不知该作何表情,才能缓解这种紧张的心情,连微颤的睫毛都在叫嚣着期待。

他想着,飞机明日一早便能落地,明晚他便能去到梨园,易柏辰见到他定然惊喜地热泪盈眶。

若是再听到他将要对他说的话,怕是要连话都说不出。但他不能再等了,他要告诉他,当面告诉他,认真且坚定地告诉他——

这一生,他只想与他海誓山盟,地老天荒。


当那颗子弹射中飞机左翼的时候,马振桓脑子里所有的想象,一瞬间空白。随之而来的是飞机剧烈的晃动,和机舱里此起彼伏的惊叫声。

空姐故作镇定的声音在广播里响着,伴随着干扰的杂音,接着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巨响,之后所有的声音停止了。

马振桓终于明白自己登机前为何不停地冒冷汗,那不是喜悦或期待,而是灾难的信号。

他看到窗外快速掠过的空气,和越来越近的海面,他知道,飞机在坠落,而且,也许这整机的人都没有生还的可能了。

包括他自己。


马振桓攥紧了胸口的相片,突然恨起自己送的那些信来。

为何要承诺易柏辰……

为何什么都不告诉他,便给他那样模棱两可,暧昧不明的誓言……

为何要易柏辰等他……

“对不起,小辰,我骗了你……”

我回不去了……


易柏辰心口突然刺痛,他握着拳俯下身,疼得眉头紧皱。

林副官见他不适,忙上前搀扶,“小辰,你怎么了?”

易柏辰摆摆手,“无碍,许是太累了。”

这两日,易柏辰和林副官二人忙着给罗都督张罗后事,皆是疲惫不堪。

两年前,黄先生为保护他的学生被日军杀鸡儆猴,罗都督发了疯似的带着他的罗家军砍了那支日军队伍里的所有人,之后便申请调去了前线。

上个月两军交战,罗宏正死在了阵前。

林副官将罗宏正的骨灰带回姑苏城,与黄伟晋葬在了一处,“这是罗都督去前线之前就给我下的命令。”林副官如是说。

“林副官,你当真还要回去吗?”易柏辰问。

“我是军人,我一定要回到战场上去!”林副官声音提高了两分。

易柏辰低着头,有些不舍。

“小辰,如果哪一天,我的尸首从前线被送回来,你将我葬在太湖吴里亭边那棵柳树下的墓旁。”说着,林副官割下头上一缕青丝,从衣角撕下一段布条扎好,递给易柏辰,”如果战争结束后,还没见到我的尸首的话,你帮我将这缕头发系在柳树上,这样我就能永远陪着小杰,看太湖的朝霞日落了。”

易柏辰接过头发,“林副官,你保重!”他沉着声,语调不稳。

林副官摸了摸易柏辰的头,“照顾好自己!保重!”说完如赴死一般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
易柏辰看着林副官离去的背影,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孤独,眼泪一瞬间涌出来,无论如何也收不住。

罗都督和黄先生都不在了,如今林副官也走了,这姑苏城,只剩他一个了。

“马振桓,你还回来吗?”

胸腔里那阵刺痛还未消去,易柏辰不自觉地抬头望了望天,灰蒙蒙地压着,夜里怕是又有一场细雨。

马振桓,我在南溪桥头等你,不管多久,我都等你。


7、城南花已开

那是一个秋风萧瑟的天,西北风如冷冽的刀锋一阵阵地刮过,冻得我裹紧了身上的夹袄。

路过城南公园的时候,我又看到了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湖边发呆,老人脸上遍布岁月沧桑的痕迹,但眉眼间依旧隐约可见年轻时的英气。

自打我上高中以来,每晚放学路过这里都能看见他,风雨无阻。

也许他更早之前就天天来这儿了。

我终于忍不住走过去问他,“爷爷,你为什么每天都来这里?”

老人看了我一眼,微笑道,“我在等我的爱人。”

我又问,“你的爱人去了哪里?”

老人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那你的爱人会回来吗?”光是被我看到老人在这里等就已经等了小半年了,更早之前呢?

老人又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要等?”我纳闷,既然不知道爱人去了哪里,回不回来,那还等什么。

老人笑了,声音轻柔地说道,“因为我爱他。”尽管轻柔,听来却无比坚定。

“那他爱你吗?”我问他,但其实我心里却笃信了,他的爱人一定是不爱他的,否则不会什么都不告诉他,白白让他等着。

老人听了我的问题,眼神暗淡下来,自言自语道,“是啊,他爱不爱我呢?”然后又不说话,继续发呆。

我觉得无趣,便想回家,天太冷了,冷得连公园里刚开的几株山茶花都无心观赏。我边哆嗦边再次裹紧了夹袄,起身离开。

离开前我最后看了老人一眼,不禁为他伤感。


城南花已开,花见人未来。

一同赏花之人真的会来吗?


后来,老人还是每天都在那里等,我偶尔去和他说说话,聊天中我得知了老人年轻时是个唱戏的,没有结过婚,所以没有家人,年轻时有过三两挚友,却都在战争中丢了性命。由此我更觉得老人孤单可怜,便更经常去和他说话。

直到我上了大学,离开了苏州,再回来时老人已经不在那里了。

我不知道老人住在哪里,没能去找他。

但我想,能让老人不再等下去的理由,恐怕也只能是因为他已经等不下去了吧。


Fin.



搞完事情,通体舒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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